帕特罗说最近镇子上鸡犬不宁,隔壁家哪个大爷养的牛都死了,对面村儿哪个大妈晚上房子屋顶给人掀了,说是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在镇子上作怪。最近协会里单子都接爆了,这事情不解决不行,帕特罗寻思着四个人四个人一组分开去不同的村里调查一圈,轮了半天人不够,最后只得我和他两个人一组去南边树林里找找什么蛛丝马迹。
说来奇怪,树林中间的样子有一块地的树全没了,地表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,走上去感觉异常软乎。回去请教学士说是土质软化,营养流失了,可能和最近的事情有点关系,让我们盯着点。从其它队里要了两个人过来,一个叫温克特,一个叫可赫尔,两女的。
隔天再去看那片地的时候地表开始有一个个小包一样的突起,这片空地的面积扩大了,树木不知道消失到了哪儿去,连一块根一个坑都没留下来。晚上我们轮流就在这片地旁边盯着,半夜被一阵摇晃给弄醒了,开始观察到周围的树一点一点变成灰烬,落在土地上没一会儿就消失掉了,范围延续了大概十米,这搞得我们都没心思睡了,连夜带着学士就往王都奔。
王都手续搞了一天,我们被缴了武器去见国王,说得能多详细就多详细,国王亲民,立刻重视起这件事情,当即派了一队人跟着我们回到村子,来回回去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到了村子里面事情就开始不对了。
村子在还是在,南边的那一片光秃秃的地面已经扩大到很远的程度了,村子早已面目全非。有些房子没有化成灰消失掉,大多只剩下了半截东倒西歪地躺着。地表开始有小包凸起来了,一路过来有看见拖着行李赶路的村民,说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,协会的人顺着地势去深处调查,再也没回来过,其余的人都在往王都的方向走,去往下一个城镇寻求庇护。
我们四个当即商量一定要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,这帮人在国王手下干事情以前上过战场不是怕死之人。于是我们开始深入,源头自然是那片树林。
越深入地质软化的越厉害,土地像一层软皮,下面裹着水,小包的突起也越来越厉害,地面开始有积水出现,里面不知道裹了什么杂质,很黏稠。再往里,腹地附近的时候,地面横七竖八地有婴儿倒在地上,调查发现基本都死了,脐带连接着地面,身上沾着很黏稠的水。
到达南边林地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远处望上一眼,那地方已经凹陷下去了,下方黑的深不见底,协会的人一个没看见,会不会掉下去了。
往回的路上温克特思索着什么东西,然后拔出了剑,挑了挑地上的小包,然后刺了下去,直接对半划开了小包,立马一个小肉块顺着滚了出来,还有一滩刚才看见的黏稠液体。路上那些胎儿是从地面钻出来的,当时我们一阵头皮发麻,地上一路小包里面装着的都是婴儿。
我们当即赶去了王都,学士在路上把胎儿装进了容器里准备去王都的学会研究讨论。我们在赶路的时候那片胎儿地也在不断地扩大,路上我们以国王的部队为令,走过一片有人烟的地方就带着一起赶路,或者让他们自己准备往北面迁移。
到达王都之后分成了两路,一队人护送学士去学会进行研究,我们这边向国王报告。国王脸色立马不对,当时有人估计了按照这个速度不超过一年就能扩大到王都的门前,并且这一片区域都是尸体遍地的,紧急会议每天都在召开,一边从上层人士开始疏散,一边不断派人监视胎地的扩大速度。此时消息也四面八方的传出去了,平民能出城的也尽量开始行动,两个月时间里城里只剩下宫殿的官员和士兵以及底层等死的人。
……
一年以后,噩耗首先是从面朝南的城门传来,这一年的时间里对于胎儿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,也不断的有样本从前线送过来,但即便是刚钻出来的婴儿,也没能被人养活过,都是不出一周时间便会死亡。这些前线的士兵调查表明越往北走地表软化的越厉害,感觉就像是皮肤一样,所以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排成一线的长列,从未软化的土地开始砍,想要阻断软化的趋势,刚开始时确实很有效,软化从砍痕处停止了一阵子,但不久后方的土地就软化了,同时他们阻断的那片区域也软化了。如果想要阻断软化,他们要把土地砍到最深最深的地方,将土地砍断,砍到最远最远的地方,不能和前方有一丝连接。
学会的人一天比一天疯,他们对于胎儿研究的越深入就越疯狂,闭锁在教堂之中,下一次士兵破门而入时看见他们在啃食研究样本的胎儿,满嘴胡言乱语,已经不像一个人了。从搜来的资料表明推测地下有一个类似于母体的存在,从周围的植物建筑物吸取养分并同化,表皮上那些胎儿就是她孕育出来的子女,他们推测下面会有人体的构造组织。这场地表软化无法阻止,更有甚者学会的人认为自己与某种存在取得了联系,声音不断从地下传来。
有人在软化过的地面开始挖,一砸下去就开始渗血,挖到两米左右就砸到了坚硬的东西,继续开凿发现肉块之下全是歪歪扭扭的骨头,叫人分辨不出属于什么部位,再深入下去挖到了类似于内脏的东西,于是学会的研究从教堂搬到了前线。他们日夜开凿不同的部位,有人顺着胎儿的脐带周围开始挖,发现脐带连接着深不可测的地方,挖不到尽头,从地下挖出来的内脏也不知道是什么器官,只是单纯的块状物,学会的人认为在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个心脏,事情已经很明显,他们大肆宣扬大地是母亲,在召唤自己的子女回去重新孕育他们。
学会的人把自己埋藏在骨肉之中,渐渐与土地融合。
王都的人也只能迁移,刚走不久就听见了王都沦陷了的传闻,地表软化的速度加快了……
但是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呢?
……
路上的村庄房屋早已没了人,倒也好,成了我们住宿之地。再连续过了几个村落之后队伍里渐渐有人开始出现异样,初期只是没有精神的表现,但在如此绝望之下谁能提得起精神呢?再然后他们停止了前进,声称无法躲过这次灾难,说自己在夜晚听见了从地下传来的呢喃,母亲在呼唤自己的子女,这个思想已经开始深深扎进人心了,谁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呢?
一次夜晚醒来寻找水喝,看见可赫尔一个人在角落里面趴在地上,耳朵贴着地面在听着什么,嘴里不停地念叨,已经快要无法坚持了吧,队里的人越来越少了。
慈爱的母亲……慈爱的母亲……让海洋包容你的怒火吧……
次日,可赫尔挖开了自己的肚子,内脏撒了一地,双手张开拥抱着地面死去。
……
前进来的路上发现了很多的尸体,都是之前王都迁移的那一批人混杂着村庄的村民,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了呢?我们一直在苟延残喘。储粮已经不够了,无法继续支撑我们前进,河流被上方的羊水污染了。有人说,海洋不会被软化,因为没有土地,所以我们一直再往海岸的方向前进,已经很接近了,坚持……再坚持一下。
……
海洋变成了红色,月牙形的海岸,远方的一边是软化的土地,延伸着出去连海洋也无法避免,我们面前所谓的海,过不了多久只能称作湖了吧,再过不了多久就没有水了。我们,还可以……往哪里逃跑呢?我望着周围的人,这也许……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幸存的人了吧
慈爱的母亲……慈爱的母亲……您能听闻子女的悲鸣吗?
……
软化已经到了海岸,身边的人包括我出现了异常……我也听见了地下时常传来的呢喃声音……把耳朵贴在软化皮肤上……地面之下传出似人非人的话语,夹杂着哭声,最后一次和温克特对话的时候她只会不断地说: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接纳我吧
温克特溺死在了红色的海水中。
……
唔……,咳……咳呵。我好像,在往回走,在软软的地表行走异常的……耗费体力,身上带着的肉和水一点点消耗光了。
帕特罗,什么时候死的呢?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他在我的肚子里。
我凿开皮肤面,啃食下方的血肉,有时候就挖开小包吃下胎儿,或者喝羊水。有时,我看见了正常成长的胎儿,他们赤身**,身材瘦长,没有毛发,眼眶空洞皮肤灰白,像是尸体一样,弓着身体前进,我尝试与他们对话,没有任何结果。这群类人的生物非常的胆小,所谓的母亲重新孕育的人类,就是这样子的吗?不久以后,这片土地上就会遍布这样的生物。
我一路……走到了源头处,
我估计……从灾难爆发,到现在我重新回到了这里,过了近二十年吧,无论什么动物植物,都死光了,幸存的人类分散在不同的地方,靠吃下这些胎儿生活着,丧失了认知。
我看向凹陷的地方,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,地表软化后的不久,也终将被这个坑洞吞噬掉吧,无处可逃的。那这些胎儿又将怎么办呢?慈爱的母亲?您的呢喃,我听见了。
我跳了下去。
……
呢喃……清楚了呢。
夹杂着的不是哭声,是笑声。
慈爱的母亲……慈爱的母亲……有人说我们只是永远处于襁褓中的婴儿,终自己一生学习走路和说话……如果事实真的如此,希望我能永远靠着您的身边沉睡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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